Friday 26 April 2013

梁文道:涼薄

【蘋果日報】不願再花公帑援助災民就叫涼薄?斥責港人沒良心的大人們為何不看看大陸同胞的反應?當香港政府這一億元捐不出去的消息傳到網上之後,大陸網民 馬上就說:「支持香港人決定!納稅人白花花的鈔票不是搶來的,寧願餵狗也不能肥了貪官」;「年底派給特區人民買年貨吧!祖國不差錢的!」;「什麼叫失人心 者失天下,大概如此」。

經過一年多的仇視和紛爭,難得一場地震拉近了兩地百姓的距離,難得大家都對捐款這事有了共識。這個共識很簡單,一個字就說完了,那就是中國紅十字會在它官方微博公開募捐之後得到的上萬條評論:「滾!」

2013年的中國地震局預算裏頭,地震預報監測的支出是3822萬人民幣;在其他所有單項之中最大的一筆則是該局官員的住房津貼,一共1.54億元人民 幣。四川寶興縣的縣長承認,08年汶川地震之後重建的房屋全部震倒;可當年他們明明說過所有新建築都能抵抗九級地震。四年前,不捨不棄地追究豆腐渣工程, 甚至只不過是收集遇難者名單的義士,則被他們抓去坐牢。

舊賬不清,誰能保證這回舊的房子能抗九級地震?又有誰能保證我們援建的校舍不會一眨眼就因為「不敷應用」而被推成平地?在這樣的情況底下,不願捐款實在是 最悲哀最無奈的明智之舉,和部份港人對「強國人」的反感根本沒有多大關係。畢竟,那些住在山城的災民和來香港搶奶粉買豪宅的,不可能是同一批人。

真正涼薄的,是那個開車去災區的紅十字會小頭目,都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關心記者有沒有拍到自己帶去的標語。真正涼薄的,是那些冷面對着死了子女的父母,恐嚇他們不要再惹麻煩的官員。

Thursday 25 April 2013

黑猫不睡 - 张悦然 (短篇小说)

题记:晨木,墨墨一直在我心里绵绵不绝地唱着,你可能永远不会了解。
  一
  我站在绿成一片模糊的高草中,抱着那只喜欢望天的幼小的黑猫。我穿着白得很柔和,白得可以与云朵没有界线的长裙。迁细的白色流苏同迁细的绿色高草相纠缠。我身后是爬满野蔷薇的半壁墙。我有着与花朵很相称的新鲜的笑。
  这是一张晨木为我拍的照片。
  其实我不很美。但是我认为自己很美。晨木也认为我很美。我想足矣。
  在这个下着大雨的午后,我回到了这个城市,回到了城郊的旧家。我撑了把艳橙色的伞,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用它的暖桔色慰籍自己。然后我就在距家 五米远的电线杆上看到了这张自己的照片。雨水在我的那张脸上蔓延,微笑好像已经褪了色。一张寻我启示。是晨木在发疯似地找我。
  这是一个对我重要的女孩。见到请通知我。晨木在上面简单地说。
  重要。我思考着这个词的意思。我承认我被这张寻我的照片感动了。我想丢掉伞,抱着电线杆痛哭。晨木那淡淡的肥皂香味的气息似乎在迫近。他可能在唤我。小公主,他说继续相爱吧。
  我不能。因为心里有一只猫昼也不睡,不休地唱着。它是黑的。黑得叫人心疼和绝望。它是我的墨墨。它不是一只九命的猫,它只有一条命,并且它死了。它是我和晨木之间不能愈合的伤。
  我没有将那张启事看完,转身,逃开。家里的墙壁保持着我曾经粉刷的天蓝色,透着无处不在的冷气。
  二
  我生活在一个男尊女卑的家庭里。我的父亲走路昂着头,声音宏亮。他从不挤公车,也不会去集贸市场买菜。他在愤怒的时候,会扯起我母亲的长发打 她。但我的母亲依旧蓄着顺顺的长发。她穿着围裙抑或棉布衬衣,做复杂的饭,种一园子的花,被父亲养在家里,笑和哭都很淡。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用恭敬和恭 维的语气对父亲讲话维的语气对父亲讲话,并在他爆发的前一秒逃走。
  我养了一只叫墨墨的猫,固执的。她是夜一般的黑,眼睛很亮,总是惊恐地睁大,很少睡觉。我想这样的颜色使我安静和沉沦。我带着她在夏日的高草里奔跑,在幼儿园的秋千上对着落日数秒。她是我体外的灵魂。
  我的父亲在我第一次把她抱回家的时候就警告我,黑猫是不祥之物,如果因为这只猫给他添了麻烦,他不会放过我。我和墨墨俩在低低的屋檐下生活得压抑而战战兢兢。我想这可能是墨墨极少睡觉的原因。
  三
  有着威廉王子式的笑容的晨木住在隔壁,与我上同一所高中,他喜欢摄影和兵器杂志,喜欢穿牌子在坐下衣角的T恤,喜欢天空、麦田和海。
  但后来他说他最喜欢的还是我。
  晨木说,小公主,让我们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就相爱,步步走到老罢。
  从来没有人用小公主称呼我,我在家里,在学校里都更像一个没有资本发展为王妃的灰姑娘。我揽着墨墨,惶恐地问,你也会爱我的猫吗,你会不吼我不 骂我地永远疼我吗,你会扯着我的头发打我吗,你会总让我穿着围裙,守着家吗,你可以给我一个热乎乎的家,并同意把墙壁刷成蓝色吗?
  他说,小公主,我会让你住在蔚蓝色的宫殿里,穿一尘不染的长裙,把墨墨喂成走不动的小猪。
  我喜极而泣。我想晨木将永远把我和墨墨裹在幸福里,我可以不像我那个正在家里给她男人换拖鞋的母亲一样,活得那么隐约。
  我固执地养着墨墨。我固执地爱着晨木。
  有一天母亲做饭时,我倚在门边,对母亲说,我喜欢晨木,母亲呆板地笑了。你得先学会做饭。带着油烟味的她说,这将是你的事业。
  四
  父亲骤然失了业。祖母染了个不知名的病就死了。我在她的葬礼上对着这个为丈夫和儿子做了一生奴隶的老女人流尽了泪。我也为我和墨墨的命运流泪。我的父亲像颗吐着火蕊的炸弹,随时可能宣告我们的末日。
  墨墨到了发情期,睡得更少了,在夜晚也睁着眼睛,凄烈地叫到天明。我经常带她出门散步。我在心里念,墨墨,快些找到自己的爱人,你的叫声迟早会引爆我的父亲。
  终于在一死寂的夜,墨墨不休的叫声像刀锋割裂了我完整的肌肤。父亲蓦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奔到客厅,然后是墨墨声声死亡边缘的叫声。我飞跑过去, 我母亲的男人——我只有这样称呼眼前这个凶悍的疯子——正开了门,企图用脚把墨墨踢出门去。墨墨倒在门边,用爪子扒紧门不肯走。她的肚子被踢,她的头骨被 踢,她的脊背被踢,她的尾巴一动不动,像根麻木不仁的绳子。她在一连串的踢打中不能睁眼不能呼吸,她坚持不放开爪子,不逃离。她唯一可以做的只有流血。傻 墨墨,快放开门逃命吧,这样的家不值得你留恋,固执只会送了你的命。
  我立刻伏倒在地上去抱住这个可怕的男人的脚,那只脚以惊人的频率蹂躏着垂死的猫。那脚向后踢开了我,雨点般的一下下踢向我。我撞到了墙角,头颅 像朵绝望中绽放的花。亲爱的墨墨,我或者也快要死了。我眼前越来越黑,我看到母亲在轻微地制止父亲,她带着犹豫和怯懦。我呼唤着晨木:晨木,你是超人你来 救墨墨啊。我在绝望中昏厥。
  我的梦里有黑得与夜没有界线的墨墨在唱歌。晨木扶着我的脸说,小公主,墨墨不会死。你醒来吧。
  醒来时又是很亮的一天了。母亲守在床边,悲哀依旧是很淡的那种。我瞪着她,不敢问出那个有关生死的问题。她说墨墨没死,晨木在看着她。
  墨墨依旧没睡。她躺的白色毛巾上是深深浅浅的血迹。她蜷缩着身子,像朵开败的绒花。她的嘴合不上了,猫所特有的四颗锋利的长牙齿全断了,只剩下 参差不齐的血淋淋的牙了。她从此哑了。她不会叫也不会唱了。她很难站立,前腿断了,小爪子在剧烈颤抖。她用血舌头舔着我的手指,脱落了毛的尾巴摇得像面投 降的旗帜。我泪如雨下,小墨墨,你应该逃的,你还那么小,还没做母亲就伤成这样。
  我转身扑在晨木怀里,爱我,就带走墨墨。
  五
  墨墨被安顿在晨木家。她可以康复到一颠一颠地缓慢走路了。我们给她找来一只安静的白色公猫做配偶。残缺的墨墨很快怀孕了。
  我无法逃离这个无能的母亲和残暴的父亲圈起的家。我不再跟父亲讲话,极少跟母亲讲话。每一天我最大的快乐就是放学后去晨木家看墨墨。
  晨木的脸色很暗,很像我的父亲。他的父亲出了车祸,肋骨被撞断了。他第一次从医院回来,就冷着脸对我说,大人们说得没错,黑猫只会带来厄运和灾难,你家人,我家人,甚至连她自己都逃不了。
  我说晨木连你也这么说,她只是简单的猫,她没有魔力,她连自己也保护不了。你答应过我好好照顾她,如果你还爱我。
  冬天到了,墨墨的肚子很大了。晨木的父亲仍旧不好。晨木开始冲着我大吼大叫,他忘掉了曾经的誓言。墨墨也已经成了他的负担。我开始像母亲对父亲那样对晨木。帮他做饭给医院的父亲,帮他安慰憔悴的母亲。我一声不响地任由他骂,扫他摔的一地玻璃碎片。
  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我有梦见了墨墨,她开口唱了。墨墨还对我说,知道吗,我很累了,我想睡了。
  第二天的清晨没出太阳,我在院子里扫雪。晨木走向我,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他昨夜把墨墨赶出了门。我停下来,静止。我说,晨木,你在开玩笑吗,昨 晚有那么大的雪,墨墨怀着孕,她没有牙齿,走路也走不稳,甚至连求救声也发不出——我知道这不是玩笑,我说着说着就哭了。我想了想慢怀希望地问,是不是她 一直在门口没有离开,你今天早晨有把她抱进了房间?不是,晨木说,我昨晚抱着她去了很远的灌木丛,在那里扔下了她。我母亲说扔了她,父亲的病就会好。
  同一个晨木,说要给我公主似的生活,说永远疼我,说要把墨墨喂成走不动的小猪。他是拯救我的神呵,他也一度拯救了我的墨墨。此刻的他,隔世的表情,扭曲的脸孔。我的晨木我却无法确认。
  我乞求着晨木,这个胸中已无爱的人,带我去那片灌木丛,不然墨墨会冻死,或者饿死。
  我就是想让她死。晨木说。
  六
  我找了很远很远,找了很久很久。墨墨像那场雪一样,化没了。我的王子也携着诺言随冬天远离了我。我永远是孤独的无法蜕变的灰姑娘。
  初春,幼儿园开学了。一个曾见过我和墨墨的小女孩跑来找我。她哭了。她说幼儿园一个假期没有人,开学后他们在后院秋千边发现一具猫尸。她说好像是墨墨。
  我又看到了我的墨墨。她撑开身子躺在化雪后潮湿的泥土地上。周围是小桃花般的一串脚印。她的身体狭瘦肚子是瘪的——她应该生下了孩子。她周围布 满同色的蚂蚁在爬动,在吃她。她的身子早已被掏空了。眼睛也空了,蚂蚁从她的眼窝里爬进爬出。她死的时候应该依旧睁着大眼睛,瞑瞑的。
  那个小女孩子躲在我身后怯怯地哭,她问我,小黑猫是在腐烂吗?我蹲下来,像过去揽住墨墨一样揽住她,我说,腐烂其实一点也不可怕,我们活着,也一样在腐烂。人的一生其实就是一场腐烂。
  墨墨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但她找到了我们常来看夕阳的秋千。好墨墨。
  墨墨一直都不睡,一直都很墨。现在她终于睡了。墨墨,在梦里穿梭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我又再心里说,与墨墨非亲非故的蚂蚁在吃着墨墨。可是我最爱的晨木也在啃蚀着我的心。我爱的男孩答应照顾我爱的猫。他照顾着她睡去了。
  我的猫不是一只九命的猫,她只有一条命,现在她死了。
  七
  我的父亲很快有了新工作,有了很多钱。他得意洋洋地说是因为墨墨死了。
  我还是用了他的钱,去了一个遥远的城市的一所寄宿学校。那个城市从不下令我伤心的雪。
  父亲也带着他温顺的妻子迁到了美丽的海滨。
  临走的时候,我把房间刷成了天蓝色,一辈子,晨木都不能给我一个这样蔚蓝的家了。
  我没有同他告别。因为已无所谓再相聚。
  今天我又鬼使神差地回到这里。晨木早就搬走了,这里看起来像一片废墟。我甚至可以相信绿色高草里隐埋着坟墓。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想念墨墨,也想念晨木。
  下了三天的雨,我不能遗忘那张启事——王子没有忘记他的灰姑娘,他用一张照片代替水晶鞋在寻找她。我忍不住又去看那张可爱的照片和晨木留下的只言片语。整张启事缺了一半。但我还是看到至关重要的一行字:小公主,我找到了墨墨的孩子们,我一直养着它们。
  那一刻我想可能雨停了,出彩虹了。是的,晨木还是有爱的,爱我,也爱墨墨。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但眼下我想见见他和墨墨的孩子。我在启事上寻找晨木的地址。只有赫然的地址两字,后面的内容都早已被雨水打落,不知漂向何方的那半张上了。
  天意弄人。
  我伫立在疯长的野草中间。虚幻中的猫又开始了不朽的眠歌。晨木,我们还会相逢吗?

Monday 22 April 2013

安裕:美國童貞的徹底淪失

波士頓曾經是很熟很熟的城巿,有一年暑假幾乎隔一個星期北上,乘搭的是東岸火車Amtrak,半夜從紐約西三十四街車站發車,三小時的夜車幾乎空無一人,半睡半醒清晨六時到波士頓南站(South Station),剛趕及上班高峰時段來臨前在車站吃一個豐盛的早餐。波士頓不算大,六七十萬人的中型城巿,名氣來自三方面一是全國的保險公司總部多設於此;二是這巿位於美國獨立戰爭打響第一槍的麻省;三是這城是與芝加哥齊名的天主教徒名城,又是愛爾蘭裔大本營,城裏的NBA籃球隊叫塞爾特人,滿城皆是綠色的愛爾蘭色調。如果硬要加多一項,那是吃之不盡的便宜海,包括龍蝦,當造時幾塊錢一大包,吾爾開希六四之後逃亡波士頓,因為吃了一頓龍蝦而成為了大陸官方傳媒所的「窮奢極侈」,普通的一頓飯變成「民運分子喝香吃辣」罪證。

波士頓以及其所在的麻省人文色彩豐厚,不單是因為美國幾家名牌大學都在它周邊,也不因為是甘迺迪家族的發源地,而是這是美國人民反抗英殖的核心標記。遠洋從英國而來的清教徒「五月花號」就在麻省登岸;美國獨立戰爭第一槍是在麻省勒星頓巿Lexington)打響,如今美國幾乎所有大城巿都有一條勒星頓街或勒星頓大道便是由此而來。這塊東北的地方,其實是美國史的第一章。

波士頓馬拉松大爆炸後,我想到的是,這個代表著美國童貞的城巿終告失守,美國對本身史的驕傲在錯誤的人文認知裏成為泡影。

美國是一個年輕國家,「中華四千年文化源遠流長」於他們遙不可及,勒星頓的「第一槍」是一七七五年四月十九日,那是乾隆四十年,介乎中國民間所說第四次及第五次下江南之間。美國建國前後戰爭不, 史家稱之為「戰爭上建立起來的國家」,即使如此,美國仍是構建了一套人類文明史上幾乎是唯一的自我信任思維。所謂自我信任,是美國社會相信美國是不可能攻 破的堡壘,美國的生活方式也是不可能被改變的,儘管一九四一年珍珠港事件稍為驚破這一美夢,十二年前的「九一一」令美國人一度心寒,但這兩次事件並沒有全 然穿美國人的心防。珍珠港所在的夏威夷在美國認知裏相當於另一個國家,是勞碌半生之後去好好玩一次的桃花源;紐約對大多數美國人來是金碧輝煌的化外之地,是住在小鎮的老百姓認為紙醉金迷酒池肉林與我無干的世界。美國人心目中的美國,是波士頓這類歷史舊城,或是像中部聖路易巿那種大草原城鎮。

美國精神來自「五月花號」

波士頓所搭載的歷史感是美國「自由、民主」核心價,源於「五月花號」清教徒抵達麻省普利茅斯後船上一百○二名乘客中四十一人簽署的《五月花公約》——「自願結為民眾自治團體,為使上述目的能得到更好的實施、維護及發展」——美國此後二百多年國祚由此而生,對個人的尊嚴及自由的捍衛,成為這個來自四面八方移民國家的共同價。因此,當珍珠港遇襲,美國總統小羅斯福決心嚴懲日本,但不至於恐懼;當紐約世貿中心兩幢大樓隆然而塌後,小布殊出兵血剿,卻不入於由此膽破;然而,當波士頓馬拉松變成血肉橫飛的現代屠場,奧巴馬三小時後馬上宣布美國決心追到底。三次事故,由海外而陸,自遠至近,從最後一州的夏威夷乃至建國十三州之一的麻省首府,美國史所的不可觸及的童貞終於在波士頓淪喪。

節不保失去童貞

美 國的底線是本土不容侵犯,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的南北戰爭後,美國參加了所有大型戰爭:兩次世界大戰,韓戰,越戰,兩次波斯灣戰爭,美國都沒有缺席,這些仗都 在外邊打,北美大陸絲毫無損,美國童貞信念更是顛撲不破。然而信念背後是脆弱的人文認知,九一一事件後,美國自由派知識分子改弦易幟多不勝數,念書年代把 星條旗踏在下的在九一一後把國旗掛在陽台,以曾寫出六十年代美國學運總結The Whole World is Watching的「前」自由派知識分子ToddGitlin最為令人費解。一個從學生到教授年代都是自由派佼佼者竟是如此節不保,究其原因,童貞的失去,安全感的流失,令到所謂已然捍衛二百年的美國價值揭穿了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小布殊的反恐帶來右翼思潮鋪天蓋地重臨,對於他的新自由主義,我並不覺得這是右翼的惡果,反而更大的罪衍是隱性的愛國主義把美國人文童貞玷。今年是美國攻打伊拉克十周年,美國國大多忘記十年前因為永遠得不到證實的「大殺傷力武器」原因,全民支持出兵伊拉克。結果是師老無功,浪費了八千億美元軍費,也浪費了十年長的發展機遇。然而,回到十年前,除了小布殊閣的一些人,包括副總統切尼及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這等好戰鷹派,新聞傳媒敲邊鼓也大不乏人,有線新聞網絡(CNN)是其中之一,梅鐸的霍士電視台(FOX)是之二,以水門案聞名的前《華盛頓郵報》記者伍德沃德(Bob Woodward)是其三,還有不計其數的印刷傳媒,都在美國對伊拉克「擁有大殺傷力武器」大做文章,紛以「消息人士」為名發表無法證實的「伊拉克已擁有大殺傷力武器」消息。

這場戰爭早已結束,薩達姆亦死去多年,戰爭十周年來臨之際,CNN在回顧伊戰十年的特備節目中,王牌記者Christiane Amanpour上月問了一個問題,「新聞工作者當時在哪裏?」(Wherewere the journalists?)這個問題出來之後成了美國傳媒撫心自問的質詰。我在美國互聯網上看到這個題目,Christiane Amanpour的 問題下面是眾多的反彈,「你們不也是那種人麼?」回到十年前的世界,美國傳媒在漫天氛圍下,堅信「愛國」的右翼分子總統小布殊團隊種種指摘,認定不出兵伊 拉克美國就會亡國。美國傳媒一向自詡的公信和核實在政治大風吹裏成為泡影,紛紛加入啦啦隊,自動站到政府宣傳機器的行列。最痛心的是伍德沃德的質變,他的Bush at War是對小布殊歌功頌德的語錄,採訪水門案時的錚錚風骨在為尊者諱的阿諛裏,成為永不復還的褪色榮光。

錚錚風骨褪色榮光

伊戰結束後,美國傳媒面對如山事實,公開承認沒有把好關,包括在伊戰前甚為活躍的CNN記者Wolf Blitzer關於進一步求證消息來源的講話,以第四權自居的傲慢美國傳媒,疚悔感充斥北美洲的上空。然而,道歉沒能把歷史扭轉,網上論壇的聲聲討伐,把在恐怖主義面前站立不穩、當了右翼政客的傳聲筒、把「愛國」與「真相」混為一談的傳媒嘲笑得無地自容,取笑它們以百年清譽倒貼小布殊的廉價愛國主義。美國過往能傲視全球,並以此作為民主涵的一種輸出世界,憑的是獨立的新聞自由,以及把總統拉下馬的不畏權貴記者這些樣辦。伊戰十年於茲,開美國傳媒竟是政府的另一個宣傳部,記者也不過是劏蟮的酒肉媒體。

美國往右轉的深邃變化,葬送了「講真話」這一真正美國童貞,莫失莫忘,比起物理上的珍珠港紐約巿波士頓失守都來得沉痛。杰佛遜的「若要我在政府和報紙之間選一樣,我寧取報紙而不要政府」百年老店金漆招牌,想不到就敗亡在做新聞那幫人手上

Tuesday 16 April 2013

路燈下的不和平


 
 
在 大馬媒體工作的友人這樣寫道:「處理著波士頓爆炸襲擊案,有不同角度去報導這新聞....突然有感觸.......我處理國際新聞以來,幾乎隔幾天,就看 到伊拉克、敘利亞、巴基斯坦不斷地發生爆炸襲擊,數十名甚至數百名孩童平民不斷死去,但是如平常事報導,或習以為常地干脆不報導..........先進 國確實有它的厚待,我在說著我的麻木和偽善。」

昨晚看到臉書上友人們不斷的貼波士頓爆炸的消息,我當然為死難者的不幸感到哀傷,但也不禁質問自己的傷感是甚麼。我嘗試在 wisenews 上搜查「炸彈」,有這些結果:

16-4-2013: 伊拉克連環爆炸31死
13-4-2013: IRAQ Bomb near mosque kills 8
8-4-2013: 阿富汗南部爆人肉彈 殺6人包括美籍女外交官
8-4-2013: 北約空襲 阿富汗10童亡
6-4-2013: 西柏林舞廳爆炸百五人死傷
23-3-2013: 人肉彈炸清真寺 敍49人死84傷
20-3-2013: 伊拉克連串炸彈襲擊56死
19-3-2013: 巴基斯坦地方法院爆自殺彈4死
18-3-2013: IRAQ Car bomb at bus terminal kills 9

這些不過是過去一個月在香港媒體上的部份結果。同樣是外國、同樣是爆炸、同樣是無辜者的死亡--甚至死亡人數更高、更多兒童遇害、更多家破人亡--但相信我們連知道的興趣都沒有,更別說去為其哀悼(雖然在臉書上的哀悼其實往往也很廉價)。

我 想起一個或許不太合適的比喻:有人在路上遺失了鑰匙,卻只在路燈之下找來找去;有人問他為甚麼不在其他地方找找?他說因為其他地方沒有燈,看不到。我們慣 於會聚焦於「和平」世界中的不和平,慣於為此感覺不憤或哀傷;但對於本來就「不和平」的地方,卻覺得世情本該如此、關心亦無用--即使在這些地方出現的殘 酷,其實十倍於「和平」之地。

Thursday 11 April 2013

「戰爭狀態」對金正恩有何好處?

「戰爭狀態」對金正恩有何好處?

 
北韓領袖金正恩宣佈與南韓進入「戰爭狀態」,儘管兩韓發生邊境衝突的可能性絕對存在,但一般觀察員都不相信會爆發大戰。假如大戰最終沒有爆發,金正恩這麼高調宣佈「備戰」、甚或「準作戰」,究竟有甚麼動機?

封建朝代的「戰爭人事學」

北韓政體至今幾乎與世隔絕,掌握對內的絕對宣傳平台,和封建時代的中國沒有大分別。縱觀中國歷史,經常有君主製造「準戰爭」危機而不出兵,因為每次「危 機」解決,都會有一批人立功,也會有一批人被貶斥,緊急狀態從來是調節內部權力平衡的良機。對金正恩而言,他繼承的政權實行「先軍政治」,要是沒有戰爭式 動員,根本難以調節前朝留下來的人事安排,也難以得到威望。

親美前必須反美

但處理內部問題,並非金正恩作出「準戰爭」姿態的唯一目標。在國際關係倫理,能夠作出戲劇性外交政策大逆轉的領袖,通常是大權獨攬的元首,但就是獨裁者要 徹底改變外交政策,也需要考慮群眾反應。毛澤東能夠和美國修好,前提是他的反美形象深入民心,沒有人敢批評他「賣國」;希特拉和蘇聯暫時簽訂互不侵犯條 約,前提也是他的反共形象婦孺皆知,沒有人敢批評他「投共」。但金正恩沒有這樣的實力,加上他長期在外留學,作風比父親洋化,有一定「疑似親西方」的原 罪。通過這次「準戰爭」,金正恩卻「證明」了自己比父親對西方更強硬,爭取了處理外交的彈性,若他日後要作出外交政策大逆轉,就有更大的本錢。

杜撰「第二次韓戰」的背後

而且在內部宣傳,金正恩的「準戰爭」也許會成為自我吹噓的「第二次韓戰」,足以取代「第一次韓戰」,而眾所週知的是沒有中國「抗美援朝」,就沒有北韓的 「獨立自主」。這次北韓不斷強調自己有能力「獨自」保衛國家、捍衛核武、同時發展經濟,只要能獨自得到「勝利」,就可以宣傳進一步脫離中國的影響。但要是 戰爭真的爆發,北韓畢竟和中國有正式的同盟條約,屆時它不得不知會盟國,就沒有「獨立作戰」的光輝;而要北韓真的切斷和中國的同盟關係,金正恩卻又絕對不 敢,所以就只能這樣「似戰非戰」的應付過去。

北京的最後機會

這些徵兆,對美國而言基本上無大威脅性,不要說北韓的軍力絕不能越過太平洋,就連導彈能否準確瞄准一個境外目標也成疑問。就是朝鮮半島局勢緊張,甚或爆發 軍事衝突,對美國重返亞太也是好事,特別是美國正在處理減赤機制,金正恩越是出格,不應削減國防開支的聲音就越響亮,所以有美國媒體已開始批評華府誇大了 北韓帶來的危機。但同一徵兆,對中國而言卻大是可慮,北京對不按章法出牌的金正恩,似乎一籌莫展,既不能控制他,也不能離開他,而又沒有先發制人清除其核 設施的勇氣。要是在這階段北京還不有所作為,日後可能後悔莫及。 
 

佔領中環對談系列:寧可香港死 也不放生你

【明報專訊】如果說國情,梁文道有一定掌握。香港出生,台灣長大,回港接受大學教育,近年事業開拓到大江南北,一年有六個月時間在內地。他的時評集 《常識》,談奧運,評川震,論食物安全,全國賣四十萬本,創下非文學書銷售傳奇。內地學生談起梁文道,雙眼閃出星星,形容他不只是香港作家,還是大中華公 共知識分子,觀點中立夠說服力。


梁 文道會說「內地話」,不只是普通話夠流利,而是一種世界觀,一種思考方式,令內地讀者心悅誠服。早前,國民教育家長關注組在銅鑼灣誠品搞讀書會,梁文道任 嘉賓,吸引一批內地「梁粉」(梁文道粉絲)到場,美少女以普通話問﹕「如果愛國教育是洗腦,我們從小接受的是次等教育,我們變白癡嗎?」來勢洶洶的質問, 綽號「道長」的梁氣定神閒以個人經歷,配以小故事,答得不亢不卑。沒有妥協原則,聽的人也受落。

國情通梁文道今次遇 上佔領中環倡議人戴耀廷。道長說,一九八九年後,中共已化身一種「權貴資本主義」,利慾熏心令他沒動機政改。至於香港,他最多只會讓你試行一種將來內地也 行得通的「中國特色普選」,就是先篩選的普選。道長皺起他那標誌式眉頭說﹕「佔中這件事,他真正擔心的是內地人會效法……香港愈來愈衰,對他來說,也不及 讓你有真普選令他害怕。」

上周《人民日報》海外版「持平地」報道香港泛民對普選意見,連佔中亦有介紹。戴耀廷也覺得 報道友善得令他奇怪。道長解畫指香港傳媒過度閱讀了,今次不過是一場意外,估計個別編採人員同情香港情况,試打擦邊球。觀乎中午報道被刪,就知道不是反映 中央態度轉變。相反,狠批佔中的《環球時報》才反映中央路線﹕「《環球時報》才是中國第一黨報,其編委來自中國國際關係研究所,即國安背景」。

「香港民主運動會連帶衝擊中國,所以我對香港前景好悲觀,他沒理由放生你」

兩 人談道,一九八○年代簽署《中英聯合聲明》,正值中共政權六十來最開放時期,或許草擬期間的確想讓香港有真普選。那時想像是用幾十年,把中國與香港的政制 接軌。內地有民主,香港的特首普選不過是選個市長罷了。誰也沒想到,六四槍聲一響,政制改革煞停,只進行局部經濟改革。

在 二十年經濟發熱,政改缺席的歷史下,道長形容,共產黨在內地有如市場裏的壟斷集團,最關注市場是否夠火紅,生意是否興隆,整個國家如同權貴圈子的「搵食基 地」。他們不想國家亡,只因有着數可取。道長形容,這種奇怪的「國家支持的權貴資本主義」,相比東歐和蘇聯,要搞民主化難度更高﹕「我有錢在手怎樣搞政 改?」他更大膽假設,若今天再發生一次六四,「他開槍的理由更大」。

在這個脈絡下,梁說,讓香港真普選阻力強﹕「佔中他最擔心是,內地人會否效法。他怎樣向十三億人解釋,香港可以普選特首,內地連獨立人大參選人也做不到?」梁說﹕「香港民主運動會連帶衝擊中國,所以我對香港前景好悲觀,他沒理由放生你。」

有人說,香港是台灣示範單位,讓香港普選,可令台灣對統一放心。梁文道和戴耀廷異口同聲指論調已過時,中共對台灣已誠信破產。梁形容,現在倒過來是香港做內地示範單位﹕「我擔心是他們拿香港做他們的實驗,拿香港做試點,卻試一個在中國行得通的方法。」

「我如何向大家交代,在中國土地上有一個地方,它的執政黨不是共產黨?除非民建聯改名(為共產黨)。」

梁 進一步分析,近來流行「西方花園」批評,指西方民主不適合中國,其實是推崇「富中國特色民主」。學者如Daniel Bell、王紹光、蔣慶、甘陽等近年說的「儒家政治」為一例。梁相信,中國式民主要滿足兩個目的﹕一,能滿足百姓對民主訴求,解決政權合法性危機;二,亦 能滿足利益集團的需要。

道長這樣解釋權貴的想法﹕「第一,權貴家族有共識,這樣搞下去條船會沉,我們不能讓條船沉, 要讓下面的人爽一下,讓他們不要那麼多『嗲』(投訴)。第二,我們幾百家族,不可每次鬥得像薄熙來那次般,要有一個遊戲規則解決分配問題。」道長近來研究 古羅馬共和(Roman Republic)歷史,發現其選舉法是平民投票,被選上都是貴族,覺得中共心裏的模式也類似。

梁文道估計,香港未來的普選模式是﹕「選,大家都有得選,不過我幫你們先揀一些真正『有料到』的人,因為他相信民眾是盲目的。」戴耀廷苦笑反問﹕「按你分析,香港普選死梗?」梁無奈道﹕「我覺得係。」

戴耀廷認為,中共必須改革,否則沒有出路。但梁文道卻指,一些客觀事例證明中共改革諸多困難﹕

一,中國近年人口老化,出生率或高考人數均顯示要放寬一孩政策。然而計劃生育辦公室全國聘五十萬人,政策改變會影響大批人利益,故此改變生育政策只聞樓梯響,「這顯示不能放棄權力的程度到那裏。不要說民主,人口政策也做不了」,梁說。

二, 為何曾鈺成沒法入閘特首選舉?梁文道以中共思維解說,全場愕然﹕「我如何向大家交代,在中國土地上有一個方,它的執政黨不是共產黨?除非民建聯改名(為共 產黨)。若你香港可以,內地民主黨派如民盟,不也可以做執政黨?」梁解釋,這反映中共對香港政策,最先考慮是對內地影響。

梁 更提出一觀點指近年內地面對反對聲音,不是疏導或回應問題,而是瘋狂打壓,藉以「製造敵人」。他以佔領中環為例,指內地不會真心理解佔中,就先定性佔中為 「顛覆香港」「反中亂港」﹕「你會發覺香港人愈憤怒,他不是安慰、呵護,而是砌你,打死你。於是戴耀廷這些溫和人被他迫到這地步,然後更多溫和的人走出 來,他便說,現在香港敵對勢力愈來愈多,我更不會讓你普選。」

「香港愈來愈衰,對他來說慘一些,還是有真普選他驚一點?當然是真普選他驚,寧願你香港死都不關他的事。」

戴 耀廷認同梁文道一些分析,例如中共會以香港為民主試點,中共亦會先考慮自身利益多於香港。但戴認為,若習近平有心進行政改,會否基於一種共產黨能延續的生 存考慮,把佔中視為危中有機,讓香港先試行真普選,作為內地未來政改參考?戴強調,他不是天真到假設中共有良知,只是想像,權貴們也要學習如何在普選下繼 續爭取經濟利益。

梁文道對戴耀廷說﹕「你比我樂觀,我是很悲觀。」梁認為中共政權領導人不是真心考慮共產黨延續,只是追逐短線利益。兩人就此討論﹕

戴﹕按你說法,由於泛民會在立法會投反對票,二○一七只能沿用二○一二年選舉方法。

梁﹕他(中共)就開心。

戴﹕但這對特區來說是個管治死局,沒出路。

梁﹕沒錯。

戴﹕對中央有何益處?

梁﹕沒益處。

戴﹕這只是惡性循環,民間挑戰他,他的干預愈多。

梁﹕問題是哪一樣代價大一點?香港愈來愈衰,對他來說慘一些,還是有真普選他驚一點?當然是真普選他驚,寧願你香港死都不關他的事。

戴﹕共產黨要否為自己生存找出路?

梁﹕我不覺得他們認真找出路。掌權者不是要解決問題,只想「條船不要在我這兒沉沒」,只想趕快交棒(模仿送走燙手山芋的手勢),不要做亡朝皇帝。

筆者﹕寧可香港暴動也不讓你普選?

梁﹕沒錯,你香港是生是死他不太關心,最關心是對內地的影響。(戴耀廷無奈地搔頭)

有人指,內地富豪資產在香港,弄死香港如揑死生金蛋的雞,那不是香港爭取普選籌碼?梁說他聽過一種陰謀論,叫人不寒而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可以買起香港?香港的市場冧,他便來掃便宜貨」。

戴 耀廷嘆口氣問,中共能否明白,有篩選的選舉,香港人根本不能接受?梁文道無奈說,兩制下,中港政治環境落差大,造成今天的困局。梁反問大家﹕「若今天在內 地任何一個地方,例如上海,容許有篩選的普選會如何?(眾人嘩然)嘩,不得了,大家覺得像『解放了』,但香港就是不接受。」

文 譚蕙芸

彭定康的水晶球 - 余若薇

中學文憑試(DSE)本星期開考,中文科作文題三揀一,其中一題趣味盎然,像兩行新詩﹕「孩子不是等待被填滿的瓶子,而是盼望化作燃燒的火焰」,令我想起末代港督彭定康。1996年10月,他發表任內最後一份施政報告,其中一段如下﹕

Hong Kong, it seems to me, has always lived by the author, Jack London's credo:
"I would rather be ashes than dust,
I would rather my spark should burn out in a brilliant blaze,
Than it should be stifled in dry rot.I would rather be a superb meteor,
With every atom of me in magnificent glow,
Than a sleepy and permanent planet."

在我看來,香港一直在生活中實踐作家傑克•倫敦的信條:
「寧化飛灰,不作浮塵。
寧投熊熊烈火,光盡而滅;
不伴寂寂朽木,默然同腐。
寧為耀目流星,迸發萬丈光芒;
不羨永恆星體,悠悠沉睡終古。」




圖片:法新社

不論是化作燃燒的火焰,或是迸發萬丈光芒的流星,均滿載冀盼與激情,不甘於委曲求全。

回 看彭定康在這份施政報告的臨別贈言,感慨良多,一方面他勉勵港人積極面對九七回歸﹕「前路不管有何挑戰,都不會使這顆流星飛墜,光華從此消逝。我深願香港 能奮然而起,征服未來,那時候,歷史也必為之動容,起立喝采。」另一方面他坦言﹕「我感到憂慮的,不是香港的自主權會被北京剝奪,而是這項權利會一點一滴 地斷送在香港某些人手裡。」

近日不少言論都好像應驗彭定康當日的憂慮,特別傷感是聽到前律政司司長的一句狠話﹕「蠢到咁,勿怪中央!」

香港人真的愚蠢?還是太聰明,等待被填滿?其實,「愛國愛港」也可用赤子之心,化作燃燒的火焰。

余若薇

Wednesday 10 April 2013

為何有錢人只望到自己:蔡子強

【明報專訊】曾經聽過這樣的一個猶太寓言:


「一天,一個小孩問他父親,銀子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

父親想了一會之後,走去找了一塊普通的玻璃,拿來放在小孩的眼前,叫他透過玻璃望出去,再問他看到什麼?小孩說望到父親,望到其他人,也望到這個世界。

接着,父親再拿起銀塗料,塗在玻璃的一面,又叫小孩再望一遍,問他這次又看到些什麼。小孩說如今只望到自己。

父親遂說,這就是銀子的危險之處,因為,它讓你只看到自己。」

富人、窮人眼看到兩個世界

首富李嘉誠常常公開抱怨香港愈來愈政治化,他和他旗下的企業集團,常常被人無理針對。這讓他氣憤難平。

有時感到十分諷刺,為何李先生和他企業集團管理層看到的,與我們這些升斗小民所看到的,總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近日,在葵涌貨櫃碼頭工潮中,當大家都同情那些在惡劣工作環境下,需要長時間日曬雨淋的工作,卻只能換取微薄收入,在通脹猛於虎的勢頭下,收入卻在過去十多年來不增反減的貨櫃碼頭工人,大家卻看到他旗下集團的管理層,不單是寸步不讓的強硬立場,還有那副盛氣凌人的嘴臉。

香 港國際貨櫃碼頭董事總經理嚴磊輝出席商業電台節目時指,工人若不滿薪金可選擇轉行:「每一樣工種係有市場價的,譬如��家我哋講緊呢個工種(碼頭)月入超 過兩萬蚊,如果佢搵得更多,佢好容易可以轉出去啦;如果佢覺得,喂呢度雖然好辛苦,雖然要做24小時,雖然要輪班,雖然話要風吹雨打,不過咁嘅情况下,呢 個錢係可以接受,咁咪繼續做落去囉!」

當大家都認為,企業把工序外判時,不能把企業社會責任也一併外判,當世界上很多大企業,例如Nike,例如蘋果,都得為自己外判至亞洲的生產工序會否淪為血汗工場而倍加警戒時,嚴先生卻在電台節目中說,無責任與外判工討論薪酬。

這樣的差異,當然不是第一次,例如,年前,當購買了他旗下地產集團於將軍澳堆填區旁發展的住宅項目的小業主,深受臭氣熏天之苦時,李先生卻說「心曠神怡」,而他的兒子則說「空氣清新」。

或許,我們彼此之間真的存在很大差別,因而讓我們看到的東西如此不同,例如,他們有錢,而我們沒有,這讓他們看世界時,總是通過一塊塗上銀料的玻璃。

窮人比富人更願意分享

納斯瑞狄尼是13世紀左右在阿拉伯世界代表智慧的人物。在他的寓言當中,有如此一個故事:

「有一回,鬧上大饑荒,很多人因為此而瀕臨餓死。納斯瑞狄尼的太太卡蒂便叫丈夫出門去,她說村裏有一半人很富有,而另一半人卻貧苦無依,既然他那麼受人尊重,如果能夠說服那一半人分享財富,那麼就可挽救很多生命。

納斯瑞狄尼離開後,到晚上,終於返家,整個人累得精疲力竭,太太問他成績如何﹖他說成功了一半。太太再問他是哪一半﹖他說成功說服了窮人那一半,他發現,窮人比富人更願意分享。」

僱主無情,人間有愛

僱 主無情,人間有愛,職工盟成立的「碼頭工人罷工基金」,昨天已經籌得超過117萬元。到葵涌碼頭現場聲援工人的市民,絡繹不絕,當中有學生、家庭主婦、護 士、消防員、教師、社工、空姐、文化人……他們帶來了食物、水、藥物、帳篷、禦寒物資、捐款等等。他們沒有太多錢,但比起富人,他們更加願意分享。

1980年代,富商如李嘉誠,都在民意調查中支持度高企,當時公眾都把他們投射為港式「獅子山下神話」中的典範人物——憑着個人努力在遍地機遇的香港社會中,成功突圍,創業興家。但到了今天,神話不再,鮮有港人再把這些富商視為「我的驕傲」,反而對「無良商人」怨憤滔天。

巧 取豪奪、刻薄寡恩、剝削成家,以至官商勾結,都成了愈來愈多港人對商界大亨的印象。商人或許覺得這是無理取鬧,但如果公眾看到的,只是大企業爭相以外判來 逃避和推卸企業責任,大股東企圖以低價私有化巨企和鯨吞小股東血汗股本,地產發展商大賣「發水樓」,超市在貨品標價上弄虛作假,工商界反對普選和死守功能 組別……那麼他們又如何可以期望贏得別人的愛戴和尊重呢﹖

幫助窮人,也是保存富人

1961年,甘迺迪就任美國總統,在其就職演說中,他說政府要去幫助那些身居陋舍的人,伸出援手,並解釋說,這與是否實行共產主義無關,而是因為——這是正確的。接着,他更說出了擲地有聲的一句:

「如果一個自由社會無法幫助多數的窮人,它亦無法保存少數的富人。」
(If a free society cannot help the many who are poor, it cannot save the few who are rich.)

我希望首富和一眾的商界大亨,都能夠以此引以為鑑。

後記
我的父親以前是一個船塢工人,他曾經自食其力,以血汗和辛勞工作,養活一頭家,並讓3個兒子長大,成為社會上堂堂正正的人。

我會把這篇文章的稿費,捐贈給職工盟成立的「碼頭工人罷工基金」,亦希望有更多市民,可以同樣對那些以血汗換取微薄收入,以工運來取回生活尊嚴的朋友,伸出援手。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

Tuesday 9 April 2013

蘋果日報新聞短評: 星巴克與李嘉誠

最近,星巴克行政總裁舒爾茨(Howard Schultz)在股東會上,被一名股東抱怨,星巴克因支持同性婚姻,遭反平權團體發起杯葛,生意受損。舒爾茨回應,星巴克支持同性婚姻不是為了賺錢,是 為了支持社會多元原則,並說「這是自由的國家,你大可賣掉星巴克的股票,改買其他公司的股票。謝謝。」

股東可能認為,企業應謀求最大利潤,不做損害公司利益的事,更何況平權關賣咖啡甚麼事,犯不着為這類敏感議題表態而惹來麻煩。但今時今日,企業怎樣對待員工、怎樣看待社會責任,都是企業自我期許的價值的一部份,指導着這家企業的長遠發展方向。

所以,如果一家公司說,外判商工人的死活不關它的事、建發水樓是政府法例容許的空子、賣油魚是分店職員的問題,那請這家公司的老闆不要再投訴「地產霸權」之說是抹黑。

因為,這家企業信奉的價值,只有「賺盡」這兩個字。

陳沛敏

高樂尼:撐工友的都不懂經濟學?





嚴磊輝 

 罷工工潮,撐工友的出錢出力,但另一邊箱,卻有不少人不以為然,說香港崇尚自由經濟,工資應由市場決定,你情我願,不滿工資低的大可轉行。自由經濟,市場競爭,這些詞彙大眾好像毋須多加思索就視之為理所當然,莫非,同情工人的,全都是不懂經濟學的笨蛋?

回想那些年,曾經很愛經濟科(以及那個一同上補習班的女孩),七年過後(四年中學三年大學),再也沒有拿起教科書。罷工工潮觸發「不滿工資大可轉行」的討論後,又令我回想起當年迷醉學習過的內容。

在 書櫃裡找來塵封了的會考教科書,自由市場到底是什麼一回事,書中很簡單的指出:若買賣雙方都能自由地追尋自身的利益並進行交易,社會自然可以得益,經濟學 家稱之為完全競爭(perfect competition),不過,現實世界總是不完美的,要達致完全競爭,必須符合以下的條件,包括:
  1. 有大量的買家及賣家;
  2. 沒有個別買家或賣家能控制價格;
  3. 出售的貨品基本上是一樣的;
  4. 買家與賣家都對市場資訊充分掌握;
  5. 生產資源能自由流動。

在這種情況下的交易,其交易量與價格才是最合理,也是對社益整體最有益。當然,現實根本是不完美的,上述條件無法達到,就有可能出現不同程度的壟斷。

香港充滿壟斷
簡 單而言,在商品市場,若然出現單一賣家(壟斷是也),價格自然會被不合理的拉高,令消費者須付出比合理價格更高的價錢。公眾常投訴被壟斷的行業不斷無理加 價,理由正在此。但反之亦然,若然只有單一買家,格價也會被不合理地壓低,聯手投標壓價正是這個意思,受害的變成賣家。

單一賣家的壟斷(monopoly),以及只有少數賣家的壟斷(Oligopoly)公眾十分熟悉;但單一買家同樣是一種壟斷,經濟學稱之為單一買方壟斷(monopsony),只有少數買家的壟斷則稱為Oligopsony,不知何解,這兩者是較少人提及。

商 品及服務買賣的這套邏輯,同樣可應用在勞動市場。經濟學課程裡有一課名為Pricing of Productive Factors,正正談及勞動市場的定價──亦即是工資。道理很簡單,跟商品一樣,若然勞動市場只有單一買家(即單一僱主),價格(即工資)就會被不合理 地壓低,工人缺乏議價能力,工作環境自然無法改善,經濟學稱之為獨買剝削(Monopsonistic exploitation)。工會的出現,正正就能團結工資被不合理地壓低的工人,爭取合理工資。

勞動市場的買方壟斷,以及其對工資的不 合理影響,明明就寫在經濟學教科書裡,我不明白為何把自由經濟掛在口邊的朋友們,總是對此視若無睹。在今天的碼頭工人勞動市場裡,存在prefect competition嗎?是僱主還是工人的壟斷性較高?若然買家(即僱主)來來去去就只得那幾家,「東家唔打」根本無法「打西家」,工資不被不合理地壓 低才怪。試想像,若然全港快餐店茶餐廳酒樓食肆都由兩三家企業壟斷,洗碗工人工資不被壓至最低工資才怪。

我已放下經濟學多年,若然近年已 有什麼理論研究的新進展,我當年所學的這套已被丟進垃圾堆,請大師們指正,但我過去所認知真正擁抱自由經濟理念的大師們,不會對壟斷視若無睹,而是對無論 商品還是勞動市場的壟斷都深痛惡絕。真正的自由經濟倡議者,會盡力打破行業的壟斷,引入新營運者,增加競爭(若然工會權力過大,同樣需要打擊)。 Demand supply的確不代表一切,但真正的demand and supply背後還有一大堆假設,總是被人忽略,真正懂得經濟的大師們,請為真正的自由經濟發點聲,好嗎?

“上海人的絕望日記......”

“上海絕望日記......”

早起,用水龍頭出來蹄膀刷牙洗臉兩根地溝油條蘇丹紅鹹蛋三聚氰氨吃完開著錦湖輪胎上班

中午瘦肉精豬肉農藥韭菜再來一份人造雞蛋牛肉一碗石蠟翻新米飯香精茶葉

下班避孕藥尿素豆芽膨大西紅柿石膏豆腐回到豆腐渣工程天價房,甲醇勾兌增白劑吊白塊硫磺饅頭飯後n作者:王穎臻,丁中濤,曹秋娥,2005年第12期地攤盜版小說,回去上一盜版操作系統XP,晚上鑽進黑心棉被

核輻射算啥,很
中國人開的車行駛全世界路上全世界最多的避讓全世界最多的特權車,提防厲害馬路殺手暴露在全世界最密的電子眼下擔心著全世界最詭異的罰款命運買車拍下全世界最貴牌照全世界最多的稅費燒著全世界最貴,還TMD找不到停車

我們要堅強地活著儘管油價了,房價堅挺又要,儘管籠罩天空,地震持續不斷,儘管雙匯含有瘦肉精毒大米出現,儘管學位緊缺床位孩子校園意外,儘管小三橫行濫情成風老闆還不工資,我們都要堅強活下去

因為...因為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