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27 November 2014

20XX 香圳男女

Kitty跟阿強講:「我地分手啦。」那是九龍舊區一間茶餐廳。既然是最後一餐,就沒有叫飯,她只叫了一杯奶茶,盛惠三十元。阿強一臉震驚,追問死因:「點解?」

Kitty沉默幾秒,說:「我唔想再挨喇。陳總話照顧我。」阿強最近見做空姐的Kitty突然富貴,不只她本人的衫褲鞋襪手袋全轉了名牌,整個人的氣息都不再一樣;她一家人還細屋搬大屋。當時問她,Kitty答得很含糊。她說話的時候很平淡,眼神低迴的落在杯上。

阿強死心不息:「點解?我唔係話我已經儲首期?」Kitty的聲線突然提高:「儲緊?你份糧一四年果時又係咁,依家都只係由15000加到17000;但你屋企住緊個單位既月租就由7000變13000,依家杯杯奶茶都三十蚊杯啦?點追到樓價?」

阿強爭辯:「啲野貴,都係因為啲大陸人落哂黎,搞到啲野貴哂之嘛﹗」抗辯的時候,阿強不敢太大聲,因為隨時會被平機會告他歧視大陸人。

Kitty說:「你唔好扯開話題,啲樓價自從一四年年尾就升到依家,你份糧根本追唔上啲升輻,算啦阿強,我唔想你咁辛苦,我唔想連食個飯都要格價,去日本旅行都要格下去關西定東京平啲,最後仲因為為左平啲而去左台灣……你就當我貪慕虛榮啦。」

阿強知道自己已經被判了死刑,他問:「果個係咩人?你點識既?」Kitty說:「搭商務機黎既客,佢係廣東做廠既,佢係深圳人。」

「X﹗」阿強大喊,其他人都瞧他看,阿強說:「深圳深圳,樓又係深圳人買、野又係深圳人買,我老細又係深圳人,呢度係香港﹗係香港人多定係深圳人多?」

茶餐廳裡有七成食客轉頭望著阿強,其中一個中年人講普通話:「小子,老子就是深圳人,怎么来着?」另一個人也用普通話和應:「香港不也是中国的吗?成立香圳市,是你们的特首同意的呀,咱喜欢来消费来玩来住,是咱的自由,港灿就是抱着他妈的优越感……」

Kitty把聲音壓低,說道:「唔好同佢地嘈啦,陣間搞大左件事,警察黎都係拉香港人……」阿強沒再說話,雖然Kitty還關心他,不過那是朋友式的關心,那只是同一代舊香港人的感情。

深圳每天有上百萬人進出香港,不用簽證,四處掃貨、隨街大小便、佔用香港資源、炒貴香港的地價物價,但那卻是香港特首同意的。

阿強想著那個肚滿腸肥的陳總壓在Kitty身上的樣子,他那雙手會怎樣搓揉她的身體,於是又不禁想到自己是如何跟Kitty相識的。2014年9月 28號,在一片催淚煙中,他們在走難中認識了,而且也一起在金鐘街頭佔領過好多晚,最終墮入愛河。最後事情是如何終結的?中共最後沒有讓步,小修小補的, 泛民和學生領袖也跟著叫大家撤退,大家最後相信他們,真的回家了。

當時的Kitty是個進步女青年,但如今還是被生活磨掉稜角。三十蚊一杯奶茶,幾萬蚊一呎的樓價,任何人都可以變得像一隻雞。

那時阿強和Kitty都相信,事情已經搞得好大,中共會忌香港三分,不會太過放肆。但之後深港融合馬上加速,「中央」也像2003年那樣派糖、安 撫,香港有了一段很短的蜜月期,但結果還是重演樓價和堅尼系數暴升的輪迴。大家生活得不好,之後又成為現任特首大力發展「內交」、最終簽訂深港同城協議的 理由。

阿強望著Kitty,那眼眸、那嘴唇、那腰、那臂、那藏在套裝裡的大胸,像香港一樣,很快就要失去了。是他們放棄街頭、放棄運動,吃了警棍、催淚彈,最後聽人家說,撤,以後再爭取,換來一個將香港賣掉的特首,還是「一人一票」選出來的呢。

Kitty喝光了那杯三十元的奶茶,就要走了,屬於陳總的世界在外頭。外面是那個曾經叫做香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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