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柴玲在 31/5 那一集《頭條新聞》有以下一番雷人的話:
「現在六四紀念日我感到一種喜悅,(原來)神是使用八九年的這個悲劇,來完成救贖中國的大計劃。」
此話一出,各界噓聲鵲起,正面抽擊她的文章也有兩三篇。拾人牙慧的事,我不幹了,我試試提供一個另類觀察,給大家解讀一下柴姑娘為主作見證的背後吧。先翻
舊帳。
去年,她語出驚人:「我原諒鄧小平和李鵬。我原諒士兵們衝進1989年天安門廣場。我原諒目前中國的領導下,繼續壓制自由和實行殘酷的獨生子女政策。」她
以「基督的愛」寬恕仇敵,本來是非常崇高的情操,所以我並無苛責她,只是,我認為基於她的身份,她這樣說,實在是傷害了更多仍在水深火熱中之人的心,不合
宜。 去年,她寬恕了敵人;今年,她再創高峰,為她的敵人翻案。
六四這件凶案,歷史上早有定論,兇手是中共政府、殺人動機是平亂、凶器是解放軍、案法現場是天安門廣場。可是,柴玲卻用非常的眼光,把事情看通透了。真
兇,不是鄧、李,他們只是棋子,真真正正的幕後黑手,是上帝。上帝殺人的動機,也被柴玲悉透了,當然不是為了平亂,是為了「完成救贖中國的大計劃」。如此
說來,上帝一個就扛起了所有罪名,而幫兇,霎時間就變得稍為無辜了。所以我說,她是為鄧、李翻案,把罪名推給上帝。中共若承認罪名,它可能會倒台;但若果
兇手是上帝,你就真係吹佢唔漲喇。如此,我們就能明白,為甚麼有人會因此而討厭基督教。因為柴玲說上帝是兇手嘛,我們當然仇恨兇手。
至於柴玲為凶案而感到「喜悅」,這也不用我多說,大家都知道她忽上腦了。她把凶案視作上帝的聖工,理順了一切的痛苦、仇恨,在心理防衛機制中,這叫「合理
化」。大家要懂得向人解釋,不是基督教變態,而是柴玲的信仰碰巧也叫「基督教」,她信的,和一般基督徒信的,有極大的分別。所以,大家可以安心,神並不如
她描述那樣。 從柴玲「案例」,我想和大家介紹一條信仰萬能 key。 句式:「神使用__A__,來完成__B__。」 A
通常是悲劇,例如是天災人禍、生活不快、死人等,而 B 則通常是「祂的心意」。邏輯上,這是錯誤因果(post
hoc,ergo propter hoc)。我們有時根本沒用過腦,就把事情歸因於上帝,把事情說為是上帝的心意。這樣的講法一來無腦、二來是「妄稱了
神的名」、三來是相當涼薄。所以,柴玲這樣說,是無腦又涼薄,而且「妄稱了神的名」。
二來,我對柴玲「完成救贖中國的大計劃」一語很反感。六四之後,中共體驗到要把反對聲音「滅於萌芽之時」,所以政治打壓相當嚴重,出手又快又重,維穩費用
年年加,已變了天文數字。所以我說,六四之後,中國根本沒有變得更好,反而是更差,而且每下愈況。柴玲說的「救贖中國的大計劃」是指甚麼,我不知道。我知
道,六四之後,有「救贖柴玲大計劃」有人幫她去了美國,她拿了綠卡、做了老闆、信了「耶穌」。劉曉波、高譚作、李旺陽……不計其數的良心犯、被強暴的小學
生。中國,被救贖了?屁話。涼薄至此,柴玲有辱基督之名。
身為信徒,我們要體察上帝的心意,但這不等如我們要隨意把事歸因上帝。當然我們明白上帝是「第一因」,萬事的起源,但我們也不能直接「咩都入哂上帝數」
的。我們要懂得分辨事件的原因,我們得承認,世事很多時都只是如常地進行,按著物理、因果而發生。我們當然希望上帝會掌管,但大家不要忘了,聖經不是充滿
了詩人對上帝沉默的投訴嗎?
關於六四,我會問,悲劇發生的時候,袮在哪裡?其實,每次有悲劇發生,我都會問,袮在哪裡?很多時,我會很惱上帝,怪祂殘酷。但實情是,祂在歷史中時隱時
現,我們不能測透。就像食神中史提芬周說:「俾你估到,就唔係食神啦。」作為信徒,我們得接受,上帝是測不透的。柴玲把世事都看透了,似乎,她才是上帝。
(ops!女基督噢。)
柴玲,上帝沒有妳想像般變態
去年這個時候左右,聽到柴玲提出「寬恕論」。那一刻我的解讀是,這是她作為一個當年親歷其境,死裡逃生的人,經過廿多年的思想衝撞,決定對曾經欲將
她置諸死地/收進天牢的政權,放下一種私人恩怨,不再以報仇雪恨為目標,那可能是一種心理上的解脫。一個相近的譬喻是,一個人寬恕了殺父仇人,無論這位兇
手是否已受法律制裁,跟是否獲得死者孩子的饒恕,可以完全沒有半點關係。
到今年,柴玲再為「寬恕論」具體闡明,最爆的一點必然是那句「現在六四紀念日我感到一種喜悅,(原來)神是使用八九年的這個悲劇,來完成救贖中國的大計劃。」
宗教經歷是很個人的,很多時候也是非理性的(相對於世俗標準的理性)。柴玲的信主歷程、心路思潮變化,旁人其實都沒資格去質疑和指手劃腳。不過,假
若到頭來柴玲感到被炮轟者扭曲意思和斷章取義,沒有深究她那些沒有出街的soundbite裡,如何詳述個人想法,那麼我想她本人就要為「被扭曲和斷章取
義」,負上最大的責任──既然妳不能保證每個人都有時間精神心力耐性,巨細無遺地了解閣下的心路歷程,那為何妳竟選擇如此荒唐膚淺的陳述,作為閣下洋洋數
千數萬字「得救見證」的提綱?
一個無論是信徒或非信徒都曾問過的問題:「若果神是慈愛憐憫,為何地上會有連綿不絕的天災人禍發生?」對不起,這個問題我實在沒有能力解答,但以我對聖經的認知,神或許會在一些災禍發生後,叫一些看到這些事的人,對生命和信仰有所反思與體會,但神卻不會也不可能變態到自行泡製一些災難,去叫人驚嚇淆底再認衰的。
當然,舊約時代神曾經降災予屢勸不聽的以色列人,我的理解是,那時候神已透過先知三番四次向悖逆的以色列人警告,「你哋再唔聽我就出手架啦」,這種明知故
犯而最終遭受擊打,是抵死的。然而當耶穌降世完成救恩後,新約裡已不再有「降災」這回事發生,這突顯了人與神之間關係的轉變。
因此,我可以這樣說,八九六四是令香港人民族覺醒的一次事件,但不能說成「神安排六四發生而令香港人民族覺醒」;同樣道理,九一一襲擊和三一一海
嘯,令倖存者更珍惜生命,但不能說成「神安排恐襲/天災發生來令這些人學懂珍惜生命」,這無論從神學角度或常理邏輯,都是謬誤和本末倒置的。數年前馬尼拉
人質事件後的周末,到九龍西某間大教會返崇拜(其實那時已好耐無返這間,點知一返就出事),那位年輕傳道人談到事件時道:「十五個人質裡面,都有七個救到
出嚟吖!」坐在會堂前幾排的我,立時以不大不小的音量爆了一句:「你無嘢呀嘛?!」跟著意猶未盡,再論九一一:「九一一襲擊死了三千人…其實有啲資料顯
示,平日這個時候在大樓裡,係唔只咁少人架。」吓?即係點?要感謝主,因為祂的安排拉登在那天襲擊,「咁就死少咗好多人」呀???(自此我再無返這間教會
任何聚會)
我不清楚柴玲如何定義所謂「完成救贖中國的大計劃」(也不知道「完成」一詞到底是現在進行式、現在完成式還是其他)。OK,就假設這個「大計劃」今
時今日已經搞掂了,但若果沒有這樁慘絕人寰的事件,祂的「大計劃」就無法達成?若是這樣,其實跟那些「沒有鎮壓就沒有經濟騰飛繁榮安定就成不了全球第二大
經濟強國」的謬論,沒有本質上的差別。假如十二門徒猶大沒有出賣耶穌,耶穌是否就不會被釘在十字架?神的救恩是否就沒法完成?假如猶大出賣耶穌後沒有自
殺,而是像彼得三次不認主後悔改,他之後的路又會怎樣?這些都是假設的情景,不可能重做一遍,但神的計劃,豈是限制於人的有限思維框架當中?
柴玲作為一個信徒,跟別人談六四寬恕,無問題,那也許是她由心發出不再復仇的態度。然而她作為六四當中一個重要人物,每一句話的影響力跟我們這些旁
人閒人不能同日而語,也不能單純定義為個人意見。我不希望她是試圖把這種放下私人恩怨的價值觀,推至其他六四受害者身上,否則這不單是解說著一種錯誤的信
仰觀,也是對那些當日死在京城大街小巷的亡魂,以及廿四年來一直無法走出傷痛,到今天還承受著當權者壓迫的人,極為涼薄的表現。妳夠膽勸說丁子霖老師往後
六四都嘗試像妳一樣「喜悅」,看看丁老師會否用比鬧徐漢光勁十倍的用語,鬧爆妳個柴玲。
我理解不一定要待犯了錯的人先認錯,我們才可以原諒,但作為跟事件沒有最直接關係的旁人,我真的認為,既然你不覺得自己有錯,那我就完全沒有需要原諒、或考慮原諒你的基礎和空間。我選擇不咒詛,但也實在不能祝福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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