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 迅說:「國人一看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在醬缸底層的中國人表面上 很重視道德,但骨子裡又淫蕩得很。大學生男女同層留宿,家長就想到越軌;所以沙地阿拉伯當權者也說,准許女人駕車就會增加賣淫風氣;讓女人駕車十年,全國 就會找不到處女。
吃 人的禮教陰魂不散。沒有舊儒家,都有新保守主義。在社會大眾的眼中,年輕人是應該被「去性化」的,他們「理應」是一群沒有性慾的壁畫小天使。因為要區分出 成人和「非成人」的界線,於是前者就在抽象觀念上剝奪非成人的「性權」。即使實際上做不到,在道德風俗上也要贏一回。大人做愛,是「自然不過」;年輕人即 便是男女同層,也要染上一層道德的愧疚,那才「像樣」。
大人的權力,不只在他們掌握了社會資源,也在他們可以推廣雙重標準的道德標準。他們 喜歡穿白色校服的中學生,而不喜歡他們真實的面目;他們喜歡學民思潮,不喜歡社民連。「越軌」一詞表達了性在年輕人身上是不正當的,有了,就是越軌。問題 是,誰定的軌?禁果,誰禁的果?以前的中國人十五六歲就結婚生子,今天的人還在讀初中,被當成寵物去豢養。大人才可以有「性生活」,年輕人做愛,就是「偷 嚐禁果」、「越軌」,難辭其咎,要浸豬籠了。
幾百年前的《牡丹亭》在今日應該是誨盜誨淫的「三級片」,要打格,明光社會來討伐的。它不是談情說愛,還做出來。書生與女鬼翻雲覆雨,香艷非常,杜麗娘和柳夢梅合歡之前,對話如下:
(旦)妾千金之軀,一旦付與郎矣,勿負奴心。每夜得共枕席,平生之願足矣。在 戲中,杜柳同是十幾歲的年紀,情不自禁,一往情深,生氣勃勃,緣起有情,真固無邪之極。最邪最穢的人是看見男女同層,就想到上床做愛雜交派對的盲毛家長。 香港太多失心瘋和控制狂,去反問校方「有甚麼措施」的時候也不覺臉紅——性和倫理的耳提面命,也是父母的責任。學校能做甚麼?不在宿舍做,在街上也可以、 在殘廁又可以⋯⋯耳鬢廝磨,無邊春光不知多好;愛憎別離,只道是尋常,早晚要學的。你也不想他們三十歲才來失戀跑去自殺,是不是?山居野處,鹿豕尤以為 嬉,何況人乎?但人類往往比動物更會庸人自擾。所謂萬物之靈,是一群性壓抑的傻子。
(生笑介)賢卿有心戀於小生,小生豈敢忘於賢卿乎?
(旦)還有一言。未至雞嗚,放奴回去。秀才休送,以避曉風。
(生)這都領命。只問姐姐貴姓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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