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麗是私影靚模,閒閒地post 一張早晨床照(已上妝),說一句「早喲」便輕易換來270 Like。初出茅廬便已推出了第一本水著寫真,在書展中招搖過市,花枝招展。
DSE 也還沒有畢業的她,已經受到一眾龍友狗衝預約排期待影。從開始的只影星期六、星期日,及後延伸至逃學出外工幹。無他的,看不起眼前的中女MISS 鄭,按按手中的計算機apps,她平均出 JOB $400一小時,每次最低要Book 三小時,即 $1200。星期六、日必然緊接兩場,閒日一至五平均走兩晚。簡單數學題,一星期保守收入=(閒日):$1200 X 2 (Days) +
(假日):$1200 X 2 (場) X 2 (Days)
= $7200 (一星期)
每月則是 $28,800。(以上計費未包含任何特別服務)
而Booking 早已排到下年佛誕,何須俾面老師?
「呀麗!又係得你無得交呀?你究竟想點架?」MISS 鄭瞄了瞄桌上的家課表大喝。
「MISS,我好忙架!」呀麗抿着嘴說。
「…你覺得而家做緊既野可以做一世咩?你考好個試先啦。」MISS 鄭語重心長。
呀麗望着計算機上的數字,她看到了自己的人生,憤然站起:
「MISS,你覺得你好叻咩?你做到你自己鐘意既野咩?其實你又做過d乜呀?你人工搵到幾多?憑咩教我呀?」
拿起 Prada 包包,離開班房。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
自從MISS 鄭發現與自己相愛六年的男人有外遇後,她承諾自己絕對不要在人前哭。哭,就等於承認了自己的懦弱。
可是,這天她破戒了。
淚水在教師桌中浮游。
從Freelance Model 到 Full Time Model, 感覺是超然的,有一種站在天橋上被仰望的高姿態感覺。同齡男同學只能在Facebook 中窺探她的近況,「南生圍」、「台灣墾丁」、「酒店套房」…外面的世界真繽紛,我們還是夾錢買部相機好了。
圍着電腦前的男生議論紛紛,一名肥妹女同學露出了鄙視神色,拋下了一句:「超,雞黎之嘛。」
對於男生,我們可以很理性中肯的作出專業分析。敲着鍵盤的男同學輕輕說了句:「有得扑你扑唔扑呀?」眾人點頭。再望一望肥妹同學:「佢有得扑你扑唔扑呀?」。
「唔…」
「呢排…比較忙囉…」
「唔…唔講呢d啦…」
「我對我女朋友好好架…咪玩啦…」
各人眼睛依舊盯着螢幕中的火辣套圖。乳溝、長腿、濕潤的唇。
世上,有多少個繽紛樂園,任你行。
秋 去春來,DSE 畢業後,同學們都忙於升學,忙於找尋工作。此刻的呀麗事業已更上一層樓,已經在賺人仔了。每星期四晚在佛山夜店打碟,DJ Beauty in da House。穿上三點式,拿着macbook,打開scratch live software,把ipod中的容祖兒,狄易達MP3放出來,只要戴上超大型Headphone,晃動着身體,誰又會在乎妳是在PLAY 歌還是真的在打碟?反正每晚袋他們$4800人仔。速食年代嘛,這點呀麗在上學時早已明白透徹。(以上計費未包含任何特別服務)
男同學們終於把錢湊齊了,想一圓美夢,找呀麗私影。攝影主題也已想好,名為:「學妹迫我交功課」,卻震懾地發現,呀麗在Facebook 上揚言:
「謝謝各位一直的支持,我會淡出私影了, 希望各位影師見諒。BTW 如有興趣投資倫敦金可inbox 我喲。你授權給我,我不可能對你說立刻必賺,但短期內有10% 回報是容易的!保證保本!生活就應該是這樣。」
600 幾個Like,一眾狗公搶閘留言:
「我有30萬,可托小麗幫我投資嗎?今晚吃飯傾好嗎?」
「想問下點樣可以睇「波」同「腹」?」
「金價跌是因為Bitcoin價格急挫嗎?」
「會跌穿 1321低位嗎?現時阻力位在哪?方便上來我房為我裝報價機嗎?」
拿着單反相機的同學仔們登時猶如買錯了投資產品的雷曼苦主一樣面面相覷,哭訴無門。
一切都是舊瓶新裝的欺詐遊戲,只不過是靚模殺入了財演界罷了。在宅男心中,怎能在女神面前丟臉?「ok 我授權比你幫我睇實個戶口!」在大男人面前,難道妳輸掉了點點錢我會捨得辱罵妳臭婆娘那麼小家嗎?投資總是有風險的。我明喎!「ok 我授權比你幫我睇實個戶口!」
「索女、經理、倫敦金」真係以為無得輸。
最終那間現貨黃金公司宣告破產,把投資者們的款項全然蒸發,打算逃之夭夭。警方商業罪案調查科在灣仔進行突擊調查,證實其公司為詐騙集團。
呀麗亦難以幸免,被控以倫敦金買賣代理人的身份進行訛騙,入獄三年。身邊的親朋戚友,影師宅男,都被呀麗全利用光了。沒人會去同情呀麗,沒人會去探監,Facebook 專頁中盡是尖酸刻薄的唾罵問候,及佛山酒店之私照流出…
出獄後,呀麗終究變得踏實,由於學歷淺,有案底,暫時只在特賣場做銷售工作,晚上到中大修讀夜學課程。
一天,她在上班時遇見了 Miss鄭。
對,就是當日被氣得當場落淚的Miss鄭。
呀麗遠遠的望着她步近,兩鬢斑白的Miss鄭眼角明顯多了很多魚尾皺紋,都多少年了?一直,那句話,都盤旋拮据在呀麗心中。她再也按捺不住,種種舊日記憶一湧如泉,霎時點點淚水在兩頰骨碌滑落。
她直奔到Miss鄭面前,一時激動得蹲了下來:
「Miss鄭…那番話…一直困在我心內很多年了…對不起,Miss鄭,我好想番番去果時…我好想可以番學…我錯過太多了…對不起,Miss鄭…」
嗚…嗚嗚…
空氣彌漫着洋蔥的味道。
Miss鄭縷着軟癱地上的呀麗,輕輕拍着她肩膀,默言無語,只露出和藹溫暖的笑容。
淚流披面,上氣不接下氣的呀麗向Miss鄭看去,卻在此時發現她的耳殼上掛了個小小的器械,是個-助聽器。
一切都回不去了。
話語接觸到空氣後會烙在心中,怎樣也收不回去。
聽不進去的,任由妳此刻多講千次萬次,也只是徒然。
原來,神仙魚橫渡大海會斷魂,聽不到世人愛聽的福音。
同年,呀麗開始了學習手語的第一課,每星期四晚一堂。
她要親自的站在Miss鄭面前,表達一聲:
「謝謝妳,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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